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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军船长|小说:龙爷--哑巴--二楞子(下)

  追悼龙爷的时间到了。人们戴着孝帽围着龙爷低着头走动,而后自觉排队。接着,虎子念着内容枯燥且句子不通的悼词。

  前排家人认为小学三年级水平的虎子能写出这样的悼词已不错;第二、三排的老头老太听不清虎子说的话;后面的人不是低声聊天就是低头玩手机,根本不知道虎子说些啥。

  整个大厅内,除了从龙爷老伴和孙女全哑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哭声外,那是虎子无力低沉的嗯嗯哭声,他实在是累了,也只能发出这点声。

  灵堂里的气氛渐渐尴尬起来,尴尬得令人窒息令人想逃。给龙爷的焚烧炉还在忙着,于是,这尴尬还必须持续着。

  哑巴和二楞子跌跌撞撞跑进来,老远路就双膝重重跪下,撕心裂肺地哭起来。当他们跪行到龙爷遗体前,二楞子边哭边死劲地捶胸,哑巴边嚎边将额头使劲地撞击地面,白磁砖上留下道道殷红的血迹。工作人员望着蓬头垢面的哑巴和二楞子,一抹泪,重放起哀乐并调大音量,顿时悲痛气氛渲染了所有的人。先是老头老太们想念起龙爷的好而放声痛哭,接着年轻女人们被哑巴和二楞子感动得哭起来,那些玩手机和聊天的人连忙也跟着干嚎起来,最后孩子们也被吓得哇哇哭。

  虎子夫妇和龙爷老伴上了龙爷孙子的皮卡车。虎子双手捧着龙爷的骨灰盒,脸色惨白地坐在火盆似的车斗里,虎子老婆汗流浃背地举着遮阳伞,为他们遮荫。哑巴扒在车斗边望着满脸慈祥笑容的龙爷遗像哭着,二楞子骑着摩托守在灵车边。临近中午,暑日的太阳太毒,路边的车内放只红薯都能烤熟。

  水旺爷打着手势,叫老头老太过来。不一会,老头老太就聚成一堆。他们要紧急处理一件重大的事:刚才听龙爷老伴说,龙爷的骨灰盒要摆放在祠堂里。天啊!这是要灭我们家族啊!龙爷死在医院,等于客死他乡,他绝对不能进祠堂,只能在祠堂外搭个棚子摆放他的骨灰盒,只能将遗像摆放祠堂。若龙爷的骨灰盒进了祠堂,那就是白虎进门,我们都遭不幸,我们孩子会遭殃。

  所有人都焦虑慌张起来。龙爷家人怎么能这么做呢?绝对不能感情冲动啊!龙爷生前是好人,但现在是白虎。千万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啊!

  他们望着龙爷的灵车,想去劝龙爷老伴和虎子要保持头脑清醒,要以家族兴旺的大局为重,可没人能迈开脚步。水旺爷号召大家一起上,结果,人人喊冲锋,脚步却个个往后退。

  老人们摆摆手,示意现在不能走。而后,相互问着:“这可怎么办?”还是祥子爷聪明,说:“处理这事,正常人都拉不下这面子。再者,我们和龙爷老伴这时候较上劲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这事只有靠哑巴和二楞子了。他俩是无家无业的穷光蛋,光脚不怕穿鞋的。如果他俩愿意帮忙,这事准能办成!”

  “祥子哥,你老糊涂了吧?你看他俩比龙爷亲儿子还孝,哭得真情实意,你还想指望他俩帮我们做这事!绝对不可能!”

  “现在只有这一线希望,试试吧,否则我们真会遭殃的,我们也是为他们好啊!”水旺爷说,“他俩又穷又傻好对付。我们都去找孩子们要包中华烟和100元钱,保准能办成这事。”

 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,老头老太们纷纷朝自己孩子招手。孩子们赶忙聚过来。听完水旺爷一席话,青年人表面严肃心里在笑:要我们千里迢迢赶回来给龙爷奔丧的是你们,要我们拿东西阻止龙爷进祠堂的又是你们。不过,为了给自家老人撑面子,小的们还是悉数照办。

  龙爷老伴看这边忙忙碌碌又神神秘秘。心里立马明白。她理解大家的做法,若不为龙爷曾说过的话,她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违。龙爷生前两个月就像知道自己要得脑溢血似的,一天晚上,龙爷躺在床上郑重其事地对她说:“老伴啊,若我哪天不死不活的不能讲话,你千万别送我到医院,否则,我死后进不了祠堂,也吃不到你们供奉的东西。”她当时还骂龙爷胡说八道,现在后悔死了,真不该送他到医院。后来,她想起娘家的习俗,高寿老人不是在外面惨死都能进祠堂,所以她坚持要让龙爷进祠堂。否则,她不会这么做,她不至于伤害自己的后代,为什么这些人就不懂呢?

  哑巴和二楞子只顾伤心地哭,根本不理那些有钱人。因为那些人没把他俩作兄弟或长辈看过。在吃酒和递烟时就当他俩不存在。那些人在他俩面前说话,个个跟皇帝似的。有什么了不起!你们不就是群做铝合金和做工程的暴发户嘛!赚几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。在这个世上,只有父母和龙爷老俩口待他们是暖心的好。如今龙爷走了,往后他们就不再有以前的幸福了。

  二楞子见水旺朝自己不停地招手,他懒得理会。龙爷老伴说:“二楞子,你过去吧,水旺站在那不走,会中暑的,他们肯定是为了不让龙爷进祠堂的事找你,你去吧。”

  “别又犯楞,记住龙爷曾经说过的话:做事多动动脑,别总一根筯。他们的做法没有错。”龙爷老伴劝道。

  立马就有人供上小塑料袋。水旺爷小心翼翼地给二楞子点烟,而后抹着额上的汗将龙爷进祠堂的后果夸大其词地说着,还列举白虎导致家族不幸的例子。二楞子心想:老子只记龙爷的好,再者老子光棍一条,有什么好担心的。平时,你们和崽子们从不递好烟给我,老子就陪你们好好玩一回。

  这帮老头老太本想用每人一支烟和言语热情的代价办成这件事,因为平时就是这标准。所以,他们都胸有成竹地等二楞子爽快答复。就想到二楞子今天变精明了,懂得要价了。好,只要不过份就行,毕竟做这事容易出人命。

  水旺爷上前说:“这是家族的大事,也为你好,老哥希望你开恩,要求别太高,我们孩子挣的都是辛苦钱。”

  水旺爷一把握住车龙头,慌慌张张地说:“二楞老弟别生气,有话好说,我们给你五十多包中华烟和五千块钱,这总该够了吧?”

  水旺爷总算松了一口气,竖着右食指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们只有一个条件,就是不让虎子端着龙爷的骨灰盒进祠堂。”

  “就这事,你们确定就是不让虎子端着龙爷的骨灰盒进祠堂。没别的事了?”二楞子冷眼扫着众人,也一字一顿的问。

  二楞子数着钱查看香烟。他发现每包香烟都是打开的,而且只少一支。他知道这帮抠门的老家伙刚才拆包递烟给自己的。心里气呀!这明摆着欺负人嘛!他吼道:“这烟怎么都是拆包的?玩人啊?”

  老头老太们如释重负,脸上露着笑容,擦着汗回到各自孩子的车上享受凉爽去了。他们都知道,二楞子是一根筯的傻瓜,只要答应做事,就是明知要死他还会往前闯。以前杀猪宰牛上屋梁都得找他,也就一根烟一餐饭搞定他。可今天好像受龙爷庇护指点似的,脑子突然开窍,学会狮子大开口了。不过还好,没超出大家的心理极限。

  二楞子开着摩托,驮着拎香烟的哑巴在前开道,灵车之后的排队顺序如来时一样。只不过在他摩托车之后,多了一辆载着电子礼炮的皮卡。毎隔一段时间,那皮卡就“轰”的四炮齐响,声音震耳欲聋。二楞子的摩托总被惊得摇晃一下。

  灵车进村前需迎水上行,由此要绕很长一段土路。豪车和轿车底盘低不敢过,只好从大马路先回村。四十多辆白色和灰色的皮卡尾随龙爷灵车。

  当二楞子和哑巴领着灵车到祠堂前的路边时,看见那帮先回来的老头老太们表情严肃地堵住祠堂的大门。

  二楞子带着哑巴跛回他一贫如洗的屋子。他藏好香烟和巨款,找出两把砍柴刀。他递给哑巴一把刀。哑巴望着锈迹斑斑的大刀,一脸疑惑。

  龙爷老伴和虎子全家跪在那群老头老太面前,虎子捧着龙爷的骨灰盒求长辈们让出道。只见那群老头老太纹丝不动且面无表情,像雕塑一样立在那里。小辈们也不好劝,站在一旁看热闹。

  哑巴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吚吚呀呀地举着大柴刀就要砍那帮老头老太。那些人虽害怕,但没人动。他们认定哑巴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真拿刀砍人。

  二楞子上前一把抓住哑巴,做着手势。示意哑巴在前面砍,他在后面捧着龙爷骨灰盒进祠堂。哑巴圆瞪着眼,狠命地点着头。二楞子将大柴刀往后腰一插,脱掉身上的破背心。他让哑巴站好位置,等会直接往前冲往前砍。而后,他用背心蒙住哑巴的双眼,一声令下。哑巴举着刀,发疯似地狂跳起来,并使出吃奶的劲嗷嗷地叫着,接着挥刀向前并上下乱砍。哑巴不傻,他知道怎么对付这帮老头老太。

  那帮腿脚不灵便的老头老太们可不这么想,他们认为这俩傻子今天真要拼命,吓得东躲西逃。瞬间,祠堂门两边就造就了又哭又叫且连滚带爬的人堆。哑巴挥动着刀往前挪动着,二愣子捧着龙爷的骨灰盒在后面跟着。两旁尽是绝望的叫声:“二楞子,你不能这么干,我们家族会灭门的!”

  二楞子捧着龙爷的骨灰盒进了祠堂的门。刹时,门外静悄无声。过了好一阵子,响起了老头老太的哀嚎声:“白虎进祠堂,家门遭不幸哟。”

  哑巴和二楞子,手握着大柴刀,分别站在龙爷的骨灰盒两旁守护着。接着,龙爷全家人进了祠堂上香摆供,并朝哑巴和二楞子行了跪拜礼。

  道士穿着黑长袍手持铜摇铃,静静地走到祠堂门口。他转过身望着老头老太们,嘿嘿地笑起来,说:“你们陆姓家族是我见过的最大兴旺家族,可人脑子怎么都这样迂腐呢?虽说出门三五里,一地一乡风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:这样高寿老人在哪里去世都成福星,不做白虎。你们不懂就别闹了,先到周围村子里去问问。再说,今后你们就不生病了?如果你们在医院死了,那也只能呆在祠堂外临时搭的小棚子里。心甘情愿么?都要为自己的后事想一想。老思想旧观点也要改革改革了,老的习俗现在有好多都行不通了。以前,女儿名字不能上石碑,现在许多家庭都只有一个女儿,你们不刻女儿名字试试看?!”

  道士一席话,既让老头老太们哑口无言,又更让他们吃了定心丸,因为道士毕竟是通神的人。接着,他们问这问那,证实这件事真地不会伤害下一代而且自己以后也可这么干时,他们竟然笑得合不拢嘴。接着,他们大骂二楞子和哑巴,说他俩欺骗老人没人性。年青人在细心地检查自家老人们的身子是否受伤,并安慰着老人。

  二楞子听见外面骂他俩的声音稀了,才和哑巴点燃香烟走出来。他俩还没出门,那群人就向二楞子索要中华烟和现金。二楞子吼道:“老子一样都不给,老子都按照你们的话做了,凭什么要我还?”

  老的们目瞪口呆,小的们哈哈大笑,其实小的们根本不在乎这一包中华烟和100元钱。纷纷朝二楞子和哑巴竖起大拇指。

  道士手摇铃一响,所有人都得戴着孝帽下跪,顿时外面乱作一团。由于祠堂太小,只能容纳十多人,仅够穿孝衣的老伴和子女用,戴孝帽的非亲人只能跪拜在祠堂外。门外场地高低不平,布满小石头和鸡鸭粪便。此时,这些人才发现无地可跪,尤其是穿着短裙露着嫩腿的女人们。都在到处找地。还是亿万富翁友强的老婆聪明,直接就抱着友祥的胖跪在他的小腿肚上,友祥难受得直啮牙。还有不少女人都跪在自己的手包上,心痛得直摸那包。

  这炎热天在这种破地上,哪有人能经受得住一个多小时的跪拜和曝晒?!还不到抽四根香烟的工夫,老人们就坐在屋檐下打盹,女人们就蹲在地上扭动着,用手掌作扇挥动着。男人们干脆就地而坐抽起烟。孩子们又饿又热,在哇哇哭…..

  道士不紧不慢地对着经书摇着手铃超度着亡魂。每当道士停顿下来,用沾着口水的食指碾翻经书时,都会有人探着头看看还有多厚没念。总之,所有人都在骂道士是个王八蛋,也不省繁就简念快点。包括二楞子和哑巴。他们实在太饿了,都下午两点了。接着,人群开始骚动了。道士知趣地停下来,宣布超度告一段落,晚上再继续念经超度。

  龙爷家的堂屋有吊扇,虎子堂屋和房间有空调,狗子的堂屋也有摇头扇,所以,长辈和村领导都在室内落座,人都在门前临时搭建的塑料布棚里吃酒席。能容纳二十桌酒席的大院子,已人满为患。哑巴和二楞子坐在院子的最东头,院东边有一人多高的围墙,墙根堆满了龙爷的衣物,包括龙爷的老花镜和毛线帽,所以,胆小的人不敢往这边坐,宁可在别的地方挤一挤。

  这一酒桌只剩二楞子,哑巴和龙爷老伴。三个人的酒桌,菜也是同样上,烟酒也是同样配。刚开始,哑巴和二楞子吃菜很少,龙爷老伴知道他俩饿得慌,于是学着龙爷平时的样子,给他俩夹菜倒酒递烟,他俩一会低头吃,一会仰头哭。龙爷老伴抹着泪安慰着他俩,嘴里念叨着:“大龙啊!你没疼错人啊,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安呀。”

  龙爷在世时,人缘好威望高。在乡里村里工作的领导和那些有名有望的人来了很多,就连友强和他老婆都只能坐在棚子里,友祥父亲也跟儿媳挤在一桌。这桌还坐着另四对开豪车的夫妇。都是成功人士,所以男人们谈得正欢,吃得正香,酒也饮得酣。但那五位衣着华丽且香味浓郁的女人很少动筷子,喝着自备的饮料。她们认为乡下的酒席菜不干净,而且都是不能吃的隔夜菜,吃了会生病和致癌的。男人们知道这帮城里女人的臭德性,不和她们解释,也解释不通,任由她们矫情。女人们想到晚上又要在祠堂外跪拜,害怕起来。竟然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撒娇地哭起来,说受不了。

  受酒精的刺激和娇妻的委屈影响,友祥腾地站起来,高声地说:“我真想把这祠堂拆了,做个更大的,配足软软地跪垫,让女人不再受苦。”

  他的一席话,引来了高亢的喝彩声。友祥父亲慌忙站起来,双手抱拳,解释道:“大家都别当真啊。这小子搞房产被砖头砸坏了脑子。祠堂是大家的,要建也得大家共同拿钱。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,我家友祥一人负担不起。就算负担得起,他这事也不能干啊。大家说对不对呀?”

  还没等友祥爸落座,大家就开始谈论起重建祠堂的事。一致认为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这罪,要在新祠堂里装上空调,我们这家族有钱人多,建个像九华山寺庙一样的祠堂都没问题。

  放在二十年前说这话,他们肯定是在吹牛,现在他们真能做到。五位开豪车的:有搞房地开发的,有开大厂的,有做大工程的,他们现在的日子虽没以前好过,甚至有三位负债经营,但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,面子还是能撑得起来的。开轿车的上班族,每人凑上万元是没问题的。在这些人中,其实兜里最鼓的是那些开着皮卡在外省做铝合金的人,虽然他们穿着简陋,处处显穷,但银行里存款有百万以上的人超过半数。只是这些人从不乱花钱,都是拼命挣狠命省攒下来的钱。用二楞子的话说就是:“沟里夹角子儿,拿机关枪也摇不出来!”

  水旺大爷早就想建新祠堂了。尽管他三个儿子的存款加起来,足有三百多万,但他从不显摆,让儿子也别显山露水。他在别人面前一直念穷。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?所以,每逢水旺念穷,别人就走开。今天,大家以为水旺会拿钱出来,所以都跟着起哄。说只要你水旺爷带着儿子拿钱建祠堂,我们都拿钱。男人越说越来劲,女人们都在皱眉扯衣加责骂,她们不想出这份钱,绝不让自己的男人充冤大头,能省则省。在这件事上,农村女人和城里女人行为一样口径一致。

  “友祥,你是搞工程的,帮我们算算:我们翻建个容纳这么多人的祠堂,带吊扇的,要多少钱?”水旺爷走近友祥问。

  二楞子叼着香烟走过来,游走在酒桌之间,环顾四周说:“你们都是有钱人,每人只要出一万就够了。如果大家同意建祠堂,我就把今天弄来的5000块钱和那辆摩托车都捐出来,算是我和哑巴的份。”

  道士吃饱喝足了走出来,见外面静悄悄。他边用牙签剔着牙,边用眼睛环扫着大家。没多少人给他好脸色,尤其女人们都不拿正眼看他,这下道士意识到刚才经念的时间长了。他“呸”地吐掉口水,清清嗓子说:“今天晚上就不需要去那么多人了,只要龙爷儿子辈孙子辈全去就行了。你们就在这院子里戴孝帽坐着,效果也是一样的。龙爷会看到的。老人们带着小孩子晚上早点回家,别撞着邪了。”

  道士刚说完,所有人欢呼起来,举杯敬道士。道士忙摆着双手说:“这是我应该做的,大家别客气,别客气。”

  女人们又开始活跃起来了。有说有笑地帮忙收拾碗筷,而后带着孩子回老人家睡觉去了。男人们意识到今晚要通宵地呆在这儿,也需要回家睡一会。

  不知谁说:“龙爷生前喜欢打麻将,今晚我们打麻将为龙爷守灵。先都回去睡,晚上把家里的麻将带来。”

  晚饭后,道士在祠堂念经,儿孙们起起跪跪。龙爷家院内的大棚里,每隔一段距离就吊放一只发着桔色暗光的灯泡。

  众人落座之前,都将孝帽扔进稻箩筐,将道士要求戴孝帽异地守灵的话抛到九霄云外。而后,他们纷纷递烟给哑巴和二楞子,让他俩守在棚子的最东边,因他们的女人特别害怕龙爷的遗物。有他们守在边上,所有人都安心。

  二楞子望着阴沉沉的夜空,自言自语道:“龙爷啊,你是好人啊!你看现在云厚却不下雨。老天也在为你悲伤啊!”

  十几桌麻将同时打起。女人们坐在自家男人的身边,静静地看着,钱在她们手包里,直接控制着使用额度,免得男人赌昏了头,将家底输个精光。在这方面,城里女人和农村女人都是一副德性。

  富豪也在麻将桌上与草民同乐。唯独那些在城里工作的人不同流合污,他们或看手机,或看电脑,或看书。

  夜已深,道士念完经回家了,不守灵的人也都回来休息了。翠花麻将瘾上来了,实在控制不住,于是,她替人上场打起来。

  祠堂内只剩虎子父子和狗子女婿。本来是狗子守灵,由于他和虎子全家不和,如今又特别害怕龙爷,所以,他借着自己身体不好的理由,要求女婿替他守灵。虎子父子这几天太过劳累,守了不一会就靠着墙根睡着了,蚊子叮咬全然不知。而生长在太仓的狗子女婿精力旺盛,加上对这陌生环境的不适应,哪睡得着啊。他只在结婚和生孩子时见过龙爷两次面,彼此之间陌生无感情。他望着龙爷的遗像,看着身旁熟睡的俩人,再看昏暗的灯泡和静静的盘香灰坠落,心里阵阵发怵。

  此时,大棚内突然爆发掀桌摔凳骂娘声,惊动所有人。原来水旺两个儿子,既在打麻将时弄小动作,又抽别人中华烟就像抽自己的一样,于是彻底惹怒了两个输钱的堂弟。俩堂弟平时只抽七元钱的烟,这次回家为了充面子,才买了一条中华烟,这下可好,他俩四包中华烟被水旺俩儿子抽掉一大半。而且在打麻将时递眼色做小动作,令俩堂弟输了近千元。堂弟毛秋子想想这是自己累死累活做两天铝合金活才能挣回的钱,实在忍无可忍,站起来掀翻桌子就打人。

  劝架的人分关系亲疏拉起偏架。于是,渐渐形成四大阵营:欲打群架的双方阵营,动嘴不挪身的工作人员阵营,还有趴在桌上眨着睡眼的二楞子和哑巴阵营。二楞子叹了一口气,说:“要么是堂兄堂弟,要么是亲戚,亲人弄成仇人。有钱了,嘚瑟了,你们玩吧,我看谁赢。”

  院子里的吵架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传到祠堂。狗子女婿听不懂方言,但特别好奇,他想去看看,但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,于是,动动身子又缩了回去。

  他本能地朝龙爷的遗像望去,只见龙爷活生生地朝自己笑,吓得他起身就往龙爷家跑。跑着跑着,他心里又打鼓了。这家门能不能进啊?院子里都是人,若被他们认出来,那老丈人家今后怎么做人啊?于是,他停下脚步。此时,他感觉到院子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,他虽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,但他可以趴在院墙头上看个究竟啊。于是,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墙头,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看。哑巴一看院墙头有顶白色孝帽在晃动(因为灯光太暗,天太黑,看不清狗子女婿露出的半张脸),惊叫一声,吓得浑声直抖地用手朝墙头指着。

  哑巴的尖叫惊着了所有人,包括狗子女婿。狗子女婿慌忙将头缩了回去。众人毛骨悚然地顺着哑巴手指的方向朝院墙头看,也一动不动,大气不敢出。

  院内静悄悄地,狗子女婿感到特别好奇:他们现在正干啥?于是,又悄悄地将脑袋伸过墙头想看个究竟。哑巴和二楞子同时大叫起来,这下,很多人都看到那顶晃动的孝帽。

  众人推着哑巴和二楞子往墙边去。到了墙边,毛秋子一狠心,往上一跃,抓住墙头,硬着头皮往外看,还壮着胆子问:“谁呀?谁呀?出来。”

  见没人应答,他更慌了。突然双手无力,掉落下来,跌倒在龙爷的遗物上,手掌正好架在龙爷的老花镜上,发出“叭”的镜架断裂声响。而后,他又被软绵绵的毛线帽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地大叫。哑巴和二楞子俩不怕鬼的人也跟着尖叫,所有人都真怕了,包括不信邪的工作人员和富豪。

  哑巴和二楞子尖叫。他俩先前也怕,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大的,特别是这么多人一起围上来,他们心里根本不怕,但要吓吓这帮无情无意的家伙和这帮一肚子坏水的女人。

  院子里的人都拥向那稻箩筐,抢着去拿孝帽。在这污烟瘴气的棚子里,在横七竖八的桌凳边跪满了戴孝帽的人。

  翠花肠子都悔青了,真不该替人打麻将。现在连自己的孝衣都没了,太吓人了。她手拿着别人的孝帽,弯着腰浑身颤抖。边走边低声地问:“谁把我的孝衣拿去了,赶快脱下来,这可不能乱穿啊,你家老人要是知道了会和你拼命的。”

  友祥老婆慑慑地站起来,揭掉蒙在头上的孝衣还给了翠花。而后,又赶紧扣上孝帽跪下,双手死抱着友祥不放。

  鸡叫声划破院内的寂静,壮大了院子里人们的胆,纷纷有人站起来。二楞子指着那些人说:“瞧你们这熊样,让拿点钱修祠堂都生怕出多了。不是不信邪吗?刚才都看到了吧?”

  “我们愿拿钱修祠堂,只要龙爷和老祖宗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就行。”女人们开口说话了,而且越说声音越大,胆气也越来越大。男人们随声应和着。

  二楞子不识字,他请在池州市做律师的亮子记下每个人的捐款。他一再强调:只修祠堂和给祠堂前的地面做水泥地平,每户一千元就够了。钱不多。

  大家都抢着写上自己的名字和钱数。而后双手递钱给二楞子。那些输钱的人,请二楞向他们父母收钱,保证不欠。

  上午,送龙爷上山,该哭就哭的女人多了,而且真的有眼泪。包括翠花和友祥老婆。天虽热,但男人们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龙爷公墓前祭拜。

  下午,绝大多数人送完龙爷就直接开车走了。原计划在家呆十天,现在都取消了。于是,村子里又恢复往日的沉寂。

  还有三家的孩子没走,早晨上街买鱼买肉,老人们形影不离的跟着儿子,幸福之情流溢于表,他们见人就发烟。那些孤独的老头老太则是一脸的忧伤,嘴里羡慕地说:“还是你们有福啊,儿子还能多陪陪你们说说话。”